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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理探讨 鲁兆麟教授谈中医医案的研究方法

兆麟堂老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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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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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中医药大学鲁兆麟教授出身于中医世家,其父鲁春溥曾授业于北京四大名医之一——施今墨先生。受家学影响,鲁兆麟1959年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系,1965年毕业留校工作。先后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诊断教研室、中医基础理论教研室和中医各家学说教研室任教。1990年被评为教授,1993年被评为博士生导师[1]。1982年,鲁兆麟率先在全国开创了中医医案学课程。在长达30多年的中医各家学说及中医医案学教学生涯中,鲁教授认为,中医医案的研究,既可以提高学习者的理论素养,又能够丰富学习者的实践经验,弥补临床实习环节的不足。为了达到最佳的学习效果,鲁教授认为,中医医案的研究必须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1 运用中医基础理论分析医案是研究医案的最常用方法
从目前保存下来的中医医案看,数量相当可观。不同医家在各自的临床实践过程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诊疗风格和辨治经验。但从学术思想的根柢来看,任何一个医家辨治疾病,总离不开中医基础理论的指导。诸如《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名著的基本理论,或者历代名医在理论上的见解和方药上的发挥,这些知识都是研究和分析医案所必不可少的,对于深入理解医案尤为重要。兹举一案以作说明。
清•魏之琇的《续名医类案》[2]中记载:“孙文垣治一书办,年过五十,沉湎酒色,忽患下消之症,一日夜小便二十余度,清白而长,味且甜,少顷凝结如脂,色有油光,治半年无效。腰膝以下软弱,载身不起,饮食减半,神色大瘁。脉之,六部皆无力。经云: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法当温补下焦,以熟地黄六两为君,鹿角霜、山萸肉各四两,桑螵蛸、鹿胶、人参、白茯苓、枸杞子、远志、菟丝、山药各三两为臣,益智仁一两为佐,大附子、桂心各七钱为使,炼蜜为丸梧桐子大。每早晚淡盐汤送下七八十丸,不终剂而愈。或曰∶凡消者,皆热症也,今以温补何哉?曰∶病由下元不足,无气升腾于上,故渴而多饮,以饮多小便亦多也。今大补下元,使阳气充盛,熏蒸于上,口自不渴。譬之釜盖,釜虽有水,必釜底有火,盖乃润而不干也”。
对于消渴病的病机,历代医家论述颇多。然自金•刘完素《三消论》[3]提出“如此三消者,其燥热一也,但有微甚耳”之后,金•张从正《儒门事亲》[4]更大倡“三消之说当从火断”,加之消渴病本身又有能食、能饮、多尿、消瘦等病变特点,致使后人辨治消渴多从清热养阴图治。其实,从中医角度而言,任何一个病证的出现,其病机实质既可能属阴,又可能属阳。《素问•至真要大论》[5]中“有者求之,无者求之,盛者责之,虚者责之”的明训早就说明了这一点。就消渴病的病机而言,火热伤阴固然可致消渴,而阳气不足、津液不布亦是引发消渴的重要原因。东汉名医张仲景在《金匮要略》[6]中以肾气丸治“男子消渴,小便反多,以饮一斗,小便一斗”,南宋名医许叔微在《普济本事方》[7]中亦言“消渴病者,下泄为小便,皆精气不实于内,则小便数,瘦弱也……常须暖补肾气,饮食得火力,则润上而易消,亦免干渴也”,均为以温补之法论治消渴病的先驱。此则医案,孙氏据证凭脉,辨为下元不足,治以温补而获显效。其理法方药,既渊源有绪,又自具特点,学习者当细心品味。

作者:张家玮
 
下消多为肾气不足。
 
2 结合医家的学术思想研究医案更能把握医案的要领
中医医案是医生对所诊治疾病进行辨证、分析,进而实施治疗过程的真实记录。医家对疾病进行诊治的过程,也是医家学术思想的临床实践过程。医家对中医理论的认知和见解,对疾病病机的分析和把握,对治疗用药的心得和体会,全都渗透在医案的字里行间。因此,只有对医家的学术思想有着系统深入的了解,才能对医案的理、法、方、药进行正确的认识。相反,如果对医家的学术思想一无所知,仅凭一般的中医知识去研读医案,则难免会出现一定的偏差,或者不能把握医案的要点,或者曲解医案本身的治疗思路。试举一案以作分析。
清•俞震的《古今医案按》[8]中记载:“朱丹溪治一人,素嗜酒。因暴风寒,衣薄,遂觉倦怠,不思饮食。至夜大发热,遍身疼痛如被杖,微恶寒。天明诊之,六脉浮大,按之豁然,左为甚,因作极虚受风寒治之。人参为君,黄芪、白术、归身为臣,苍术、甘草、木通、干葛为佐,使大剂与之。至五帖后,通身汗如雨,凡三易被,得睡,觉来诸证悉除”。
学习此案时,若对朱丹溪的学术思想不甚了解,则很难领会医案的用药特点。从师承授受来看,朱丹溪是刘完素的三传弟子。朱氏对刘完素、李杲、张从正、王好古诸家的学术思想均有较深的体会,是金元四大家中集另外三家思想于一身的医家。他所提出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观点以及“相火妄动为贼邪”的思路,使其在中医学理论研究方面自成一家。后学者多因此而认为朱震亨是养阴派,临床治疗独重养阴。其实,这种认识失之偏颇。由于朱氏亦深明李杲的学术观点,因此,其在临证时亦非常强调保护人体阳气,擅长使用人参、黄芪、白术等甘温益气之品,并非一味强调补阴。本例患者,虽因感寒发病,但“六脉浮大,按之豁然”,故朱氏以参、芪大补配伍少量表药而收功,显系对李杲学术思想的临床运用。

兆麟堂张家玮
 
3 结合医案的前后医论研究医案有助于加深对医案的理解
有些医案,采用夹叙夹议的方法写成。医家写作这些医案的目的,常常是为了佐证自己的某一学术观点,或者是为了说明某一中药、方剂的作用。这些医案经常散见于医论著作中,因此,若能结合前后医论研究医案,必能加深对医案的理解。同时,对于作者医论中所提及的理论观点、药物方剂等也会有更加深入的认识。兹举一案以作说明。
民国名医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处方学》[9]中,有治疗大气下陷的“升陷汤”一方,由生箭芪六钱、知母三钱、柴胡一钱五分、桔梗一钱五分、升麻一钱组成。在方后论述大气下陷的机理以及临床治疗时,张氏附以诸多医案以作印证。其中一案云:“一人,年四十八。素有喘病,薄受外感即发,每岁反复二三次。医者投以小青龙加石膏汤辄效。一日反复甚剧,大喘昼夜不止。医者投以从前方两剂,分毫无效。延愚诊视,其脉数至六至,兼有沉濡之象,疑其阴虚不能纳气,故气上逆而作喘也。因其脉兼沉濡,不敢用降气之品。遂用熟地黄、生山药、枸杞、玄参大滋真阴之品,大剂煎汤,送服人参小块二钱。连服三剂,喘虽见轻,仍不能止。复诊视时,见令人为其捶背,言背常发紧,捶之则稍轻,呼吸亦稍舒畅。此时,其脉已不数,仍然沉濡。因细询此次反复之由,言曾努力搬运重物,当时即觉气分不舒,迟二三日遂发喘。乃恍悟,此证因阴虚不能纳气,故难于吸。因用力太过,大气下陷,故难于呼。其呼吸皆须努力,故呼吸倍形迫促。但用纳气法治之,只治其病因之半,是以其喘亦只愈其半也。遂改用升陷汤,方中升麻、柴胡、桔梗,皆不敢用,以桂枝尖三钱代之。又将知母加倍,再加玄参四钱,连服数剂痊愈”。
关于本案中桂枝的用法,张氏谈到:“此证虽大气下陷,而初则实兼不纳气也。升麻、柴胡、桔梗虽能升气,实与不纳气之证有碍,用之恐其证仍反复。惟桂枝性本条达,能引脏腑之真气上行,而又善降逆气。仲景苓桂术甘汤,用之以治短气,取其能升真气也。桂枝加桂汤,用之以治奔豚,取其能降逆气也。且治咳逆、上气、吐吸,《本经》原有明文。既善升陷,又善降逆,用于此证之中,固有一无二之良药也”。读罢此案,不仅能够了解升陷汤的运用,同时,对于桂枝的功效亦有了新的认识。

作者:兆麟堂张家玮
 
好案,学习了。。
 
4 运用归纳对比的方法研究医案便于总结证治规律
中医学强调辨证论治。同一种疾病,由于发病原因、病机转化、病人体质、季节气候等方面的不同,导致医者在治疗时可能会使用不同的治法,也即同病异治。通过对医者治疗同一种疾病的不同验案进行对比分析、归纳总结,便于发现其中蕴涵的证治规律,同时,对于医者的诊疗思维和用药特点也会有更为深刻的了解。兹以薛立斋治痢二案进行分析。
清•俞震的《古今医案按》[8]中记载:“薛立斋治少宗伯顾东江,停食患痢,腹痛下坠。或用疏导之剂,两足浮肿,食少倦怠, 烦热作渴,脉洪数,按之微细。以六君子加姜、桂各二钱,吴茱萸、五味子各一钱,煎成冷饮,即睡。觉而诸证顿减,此假热而治以假寒也。
“立斋又云,先母年八十,仲夏患痢,腹痛,作呕不食,热渴引汤,手按腹痛稍止,脉鼓指而有力,真气虚而邪气实也。急用人参五钱,白术、茯苓各三钱,陈皮、升麻、附子、炙草各一钱。服之睡,觉索食,脉证顿退,再剂而安,此取证不取脉也。凡暴病毋论其脉,当从其证。时石阁老太夫人,其年岁脉证皆同,彼乃专治其痢,遂致不起”。
此二案均为明代医家薛己以温补之法治疗痢疾的典型案例。薛己的学术思想既尊崇李杲而重视补益脾胃,又遥承王冰、钱乙而重视温补肾命。在脾胃与肾命二者之间相较,薛己临证更重视脾胃,四君子汤、六君子汤及其加减方为薛氏调理脾胃常用之剂。前案患者虽有“烦热作渴,脉洪数”等“热”象出现,但薛氏据其脉象“按之微细”,治以六君子汤加姜、桂佐以五味子散,热药冷服,药证相对,疗效显著。综观脉证进行分析,薛氏在诊断时使用了“舍证从脉”之法。后案患者为薛氏先母,薛氏据其腹痛喜按,渴饮热汤,直断为脾胃虚寒而以异功散加升麻、附子获效。至于“脉鼓指而有力”,薛氏认为“真气虚而邪气实”,并提出“暴病毋论其脉”。在本案中,薛氏在诊断时又使用了“舍脉从证”之法。或“舍证从脉”,或“舍脉从证”,薛氏在虚寒性疾病的辨识方面经验可谓宏富。至于两案方药相较,同是温补脾胃治痢,前案以六君子汤加姜、桂佐以五味子散,温补之中兼用收涩;后案以异功散加升麻、附子,回阳之力明显增强,此等细微之差别处,读案者需细心体会。

作者:兆麟堂张家玮
 
5 对记录不全的医案,可以方测证,或以证推方,互相补充,加深理解
有些古代医案,由于是医者的诊治实录,当时无暇将脉、证、方、治全部书写完整,以致于这些医案或缺少脉症,或缺少治法,或缺少方药,或缺少病因病机的分析。还有些医案,由于医家个人的写作风格,在写案时常常提纲挈领、言简意赅。这些,都为后学者的研究带来一定的困难。因此,对于这些医案,在学习时应当运用中医学理论知识前后推测,或以方测证,或以证推方,以弥补原来医案之不足,加深对原来医案的理解。这种方法也是古人研究医案的常用方法。兹举二案以作说明。
如《柳选四家医案》[10]中,柳宝诒在分析尤在泾的一则医案时就是采用了这种方法。尤在泾医案云:“肝阳盛,肝阴虚,吸引及肾,肾亦伤矣。益肝体,损肝用,滋养肾阴,俾水木相荣,病当自愈,生地、白芍、小蓟、赤芍、当归、血余、丹皮、阿胶、甘草、茅根”。
此案有病机,有治法,有方药,缺少脉症。柳宝诒在评注时说:“此必因肝火而见血者,故方药如此”。指出该病当以出血为主要症状,因方中药物均为养血、凉血、止血之品。这种推断,紧扣医理,言之有据,可以加深我们对原案的理解。
再如,清•俞震的《古今医案按》[8]中记载喻嘉言治杨季登长女一案:“病经闭年余,发热食少,肌削多汗,而成痨怯。医见汗多,误谓虚也,投以参、术转剧。喻诊时,见汗出如蒸笼气水,谓曰:‘此证可疗处全在有汗’。盖经血内闭,只有从皮毛间透出一路,以汗亦血也。设无汗而血不流,则皮毛干槁而死矣。宜用极苦之药以敛其血入内,而下通于冲脉,则热退经行而汗自止,非补药所能效也。乃以龙荟丸日进三次,月余,忽觉经血略至,汗热稍轻。姑减前丸,只日进一次。又一月,经血大至,淋漓五日而诸病全瘳”。此案有症状,有治法,有方药,缺少病机分析和脉象特征。俞震在点评此案时说:“此条见识最高,用药甚巧。然幸不咳嗽,想其饮食虽少,未必大减,故以苦寒取效。但不知脉之数乎?大乎?有力乎?设脉象细数无力,兼见便溏食减,此方其可用乎”?俞氏从使用苦寒之法治疗而取效,推断此案脉象宜应见数脉、大脉或有力之脉,病机当属实热,为我们分析与理解原案提供了很好的启迪。

作者:兆麟堂张家玮
 
6 从医案记载的误诊误治中,吸取经验教训,避免重蹈覆辙
在古代的医案当中,有不少医案的前面均叙述了此前患者的求医经历,或此前医者的误诊误治信息;或者有些医案,完全是误诊误治的经过记载。对于这类医案,在研究时,不仅要关注患者后来的诊治情况以及正确的治疗方药,对于案中提到的误诊误治信息,同样应当给予高度重视。因为前人之所以误治,必因案中存在难辨疑似之处,或者医者未能把握诊断要点。通过分析,弄清楚产生这些误诊误治的原因,对于提高临床诊疗水平无疑会大有裨益。兹举一案以作说明。
清•徐大椿的《涸溪医案》[11]中记载:“郡中友人蒋奕兰,气体壮健,暑月于亲戚家祝寿,吃汤饼过多,回至阊门,又触臭秽,痧暑夹食,身热闷乱。延医治之,告以故,勉用轻药一剂,亦未能中病也。况食未消而暑未退,岂能一剂而愈?明日复诊曰:服清理而不愈,则必虚矣。即用参、附,是夕烦躁发昏,四肢厥冷。复延名医治之,曰:此虚极矣。更重用参、附,明日热冒昏厥而毙。余往唁之,伤心惨目,因念如此死者,遍地皆然,此风何时得息”?案中患者,素体强健,本患痧暑夹食之证,理应清暑消食治疗。然而时医仅用轻药,结果病重药轻,无济于事。时医不明其理,竟然改弦更张,妄用参、附,导致病情加重,热深厥深。复请名医诊治,竟又重蹈覆辙,更重用参、附,致使治疗一错再错,终致患者热冒昏厥而亡。说明邪气未祛,骤服补药,无异于助纣为虐,祸不旋踵,为医者不可不知。
以上几种研究医案的方法,主要是针对个案的研究而言。其实,医案的研究方法还有很多。比如,从某一医家所诊治的医案着手进行研究,有利于总结该医家的学术思想;从使用某一方剂治疗的医案着手进行研究,有利于加深对该方剂主治功效的认识;从不同医家治疗某一疾病的医案着手进行研究,有利于发现该种疾病的临床证治规律……方法众多,不一而足。因此,面对浩如烟海的中医医案,若想在研究方面驾轻就熟、事半功倍,掌握医案的研究方法就显得格外重要。正如唐代王冰在《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序中所言:“将升岱岳,非径奚为;欲诣扶桑,无舟莫适”。医案之研究,其理亦然。


参 考 文 献

[1]张家玮.鲁兆麟教授谈中医治学之道.中华中医药学刊,2011,29(6):1351.
[2]魏之琇(清). 续名医类案.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7:242.
[3]刘完素(金). 河间医集.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8:639.
[4]张从正(金). 子和医集.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4:112.
[5]程士德. 素问注释汇粹. 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449.
[6]苏宝刚. 金匮要略讲义. 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87:143.
[7]许叔微(宋). 普济本事方(中华医书集成第八册). 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1999:41.
[8]俞震(清). 古今医案按. 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59:18,81,110.
[9]张锡纯(民国). 医学衷中参西录处方学. 福州: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2003:180.
[10]柳宝诒(清).柳选四家医案. 上海:上海卫生出版社,1957:8.
[11]徐大椿(清). 徐灵胎医书全集. 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1:743.

作者:兆麟堂张家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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