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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证实验录

案二十:阴阳两虚发热
张某,男,57岁,忻县预制厂工人。咳嗽气短十载有余,近因外感症状加重,发热不退,于1980年3月1日入住内科。
住院后检查:体温38,4℃,脉搏98次,分,呼吸30次,分,血压130/90mmHg,双肺有干哕音,且伴有哮鸣音,右腋下可闻湿性哕音。X线胸片提示:两肺纹理增粗、紊乱,阴影呈条索状、斑点状,肺动脉段明显突出,右心室扩大。心电图提示:电轴右偏,肺型P波。化验血、尿常规均在正常范围。诊断为肺气肿、肺心病。经抗感染、强心治疗十日,未见明显变化,遂行会诊。
发热于午后至子夜,其不恶寒,知表邪已解。刻下咳嗽气短,动则加剧,夜间明显,痰多而不利,面色晦暗,眩晕失眠,胃纳呆滞,口舌糜痛,小便频数,大便溏,日一行,口干唇燥,喜冷思饮。舌质红嫩无苔,脉来细数。
脉症分析:久病缠身,肾阴亏损,难以纳气归根,故动则喘息,倦怠神疲。发热眩晕,口舌糜痛,皆一派阴虚之象。然舌质红嫩润滑,而非红瘦干涩;大便溏,而非秘,是为阴阳俱虚之候也。,治当阴阳双补,于滋阴壮水剂中少佐温阳之品,拟肾气汤加减:
熟地15g山药15g麦冬15g山萸12g茯苓10g石膏15g肉桂3g二剂
二诊:身热已退(36.1℃),口舌糜烂减轻,已不疼痛。
仍动则喘息,眩晕寐差,口苦心烦。原方去肉桂,加黄芩10g,丹皮10g,地骨皮15g,二剂。
三诊:身复热(38.7℃),午后至子夜持续不降,舌又糜痛,不能人寐。询之,知其发热时双足冷至膑膝,喜生冷,然食后痰涎顷刻增多。由此观之,久病阴虚,阴损及阳,单纯滋阴而不壮阳,则浮游之阳难以安宅。基于阴阳互根之理,宜壮水益火,务求阴阳平秘。复拟肾气汤加减:
熟地24g山药12g麦冬15g山萸12g丹皮10g茯苓10g附子6g肉桂6g二剂
四诊:发热尽退,肢温神沛,咳喘亦轻,嘱服金匮肾气丸以善后。
按:身热于午后至子夜,热时足c冷至膝,不烙不蒸,故非热深厥深之阳明热也。虽口干舌燥,思饮思冷。然非大渴引饮,且多食水果,痰即增多,由是观之,证非实热。
乃虚热也。盖久病缠身,阴损及阳,肾不作强,不能纳气归根而动则喘息、短气不续;脾失健运,难以散精化湿而食少痰多,眩晕便溏;心血不足则面晦无华,舌尖糜烂。
心悸少寐,脉见细数。阴阳两虚,则阴阳双补,本属正确之治,而惑于口苦心烦,去掉肉桂,并加苦寒之黄芩,致症状加重,实属误治。复用原法,诸症始解。可见阴阳两虚证,惟滋阴益阳方能功成。
 
恶寒
案一:麻黄细辛附子汤证
张某,女,42岁,市政府干部。上节育环后月经量过多。初颇忽视,之后渐现腰脊酸痛,眩晕头痛,小便频数,咳则遗尿等肾虚症状。取环后,除经量减少外,其余诸症并未消失。常找余诊治,服滋补脾肾之品,症状多可减轻。
今时近立冬。气温下降,彼外出感寒,归来即恶寒不已,时欲添加衣被。不汗出,不发热,鼻塞,流清涕,吸入冷空气后眼泪如泉,口干不欲饮,舌淡红,苔薄白,脉象沉细。
观其脉症,知其少阴虚弱,真阳不足,复为风寒侵袭。不温其阳,何以作汗?汗不得出,邪何以解?拟麻黄附子细辛汤:
附子10g麻黄6g细辛6g一剂
二诊:药后微汗出,诸症解。嘱服归脾丸、金匮肾气丸以增机体抗御能力。
 
案二:麻黄附子甘草汤证
刘某,女,29岁,忻县预制厂化验员。阑尾手术后,身体恢复较差,精神一直不佳,胃纳不振,经常泄泻。近又感受风寒十余日,虽未至卧床,然神疲无力,恶寒,咳嗽始终未止。服抗病毒、抗菌、解热镇痛药均不见好,遂改服中药。
恶寒无汗,鼻塞咳嗽,痰涎清稀不爽,为太阳风寒袭表之症,然脉不浮反沉细,身不热,手足凉,口虽干而不欲饮,皆一派阳虚症状。由是观之,此乃太阳少阴两感证也,当温阳解表以治,拟仲圣麻黄附子甘草汤加味:
麻黄6g附子6g甘草6g杏仁10g一剂
二诊:药后周身汗出,诸症消失,改拟归脾丸善后。
按语: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皆为治疗太阳、少阴两感证之方。不同者,后者适用于脉症较虚或发病较久者。尤怡谓:“寒邪不可不发,而阴病又不可过发。”方中甘草易细辛,其发散作用减轻,而且不会伤及正气。
 
案三:大青龙汤证
元宵节后三日,坐落黄土高原之静乐县,仍呈北国风光。寒风呼啸,冷气袭人。患者任某,年已不惑,乘车访友,甫下车,骤然寒战,归途便觉恶寒,全身不适,至家恶寒益甚。虽厚被重重,空调调至26℃,冷犹不止,头痛骨楚,咽痒咳嗽,无痰。自视感冒,先服“快克”,继又连服“速效感冒冲剂”6袋,汗不出,症不解。傍晚来舍求诊,视其舌淡红润,苔薄白。询知口干思冷。诊其脉,浮弦紧。测得体温38,8℃。
乙酉之运。岁金不及,炎火乃行,加之阳明燥火司天,少阴君火在泉,又症见思饮思冷,可知内热之盛。今感风寒,属太阳病内热外寒证也。拟大青龙汤:
麻黄15g桂枝6g杏仁10g炙甘草6g石膏18g生姜5g红枣5枚
嘱急煎温服,覆被取汗。
晚lO点,任某来电讲,药后大汗淋漓,诸症悉已。
 
自汗
芍药甘草附子汤证
许某,女,65岁,住城内周家巷。暑天大热,饮冷过多,病头痛发热(体温39℃)。自服APC 4片,致大汗淋漓,热虽解,而汗出不止,神疲乏力。因循迁延20余日始找予就诊。
患者面色萎黄,倦怠头晕,汗出如泉,拭之复涌。身不热,体不痛,畏寒唇冷,手足不温,胃纳呆钝,口渴欲饮,二便如常。舌淡红润,脉沉细略数。
综观此病,既非太阳中风证。亦非太阳少阴两感证,有似太阳病汗漏不止之桂枝加附子汤证。其实亦非。乃汗多伤阴,阴损及阳之芍药甘草附子汤证也。拟:
白芍10g附子10g炙草10g
一剂症减,二剂痊愈。
按:发热、汗出、恶风、脉象浮缓,为太阳病中风营卫不和也:太阳少阴两感证,以脉微细、但欲寐、无汗恶寒为主症,绝无汗出不止,口渴思饮;桂枝加附子汤证,为太阳病,过汗后,遂漏不止,表邪未解而阳气已伤。三证异于本证者。皆有表邪也。本案为过汗后表邪已解,阳气不固、津液大伤之阴阳两虚证。故遵《伤寒论》:“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之旨,用之果验。
 
四逆汤证
挚友贾君,因病不育,抱养一子,视如己出,不啻明珠耳。子近三岁,其身不高,齿不齐,行立迟,言语缓,先天不足也。一日申酉发热,体温39.4℃,请治于西医,点滴消炎液体,并滴入地塞米松一支(剂量不详),输毕归。
子夜,患儿大汗淋漓,拭之不尽,瞑目沉睡,呼之不应,推之不动。急唤余诊,视其面色苍白,鼻息咻咻,全身冰冷,非仅四肢厥冷也。撬齿观之,舌淡润滑。脉细如丝,指纹淡红,已近命关矣。
观其脉症。此大汗亡阳也。急宜回阳抑阴,以挽阴阳立绝之势,若阳气回复,则阴液固敛,汗自止也。拟四逆汤:
附子3g干姜3g炙甘草3g
上药捣碎,开水煎煮,频频撬喂。及拂晓,一剂已尽,汗渐止。面微转红,肌肤四末亦温,阳气虽回,犹仍不足。
改用桂枝汤以温阳益阴:
桂枝4.5g白芍4.5g甘草3g生姜1片红枣3枚
翌日,诸症皆失,惟饮食不思耳。
 
咳嗽
案一:小青龙汤证
赵某,26岁。新产满月,由并州返忻州。途中感受风寒,致娇脏失却清肃之令、肺气壅遏而咳嗽不休。虽经多方医治,均未中病,迁延已逾月余。倦怠神疲,日渐消瘦,自疑肺结核而来就诊。经胸透,心、膈、肺未见异常,求服中药。
望其面色萎黄,略显浮肿,形态畏冷,时已至夏,头仍双巾。舌质淡红,苔白滑。询知恶寒,无汗,夜间鼻塞,咳喘气短,痰涎清稀,且泛白沫。胃纳不馨,时呕吐清水,二便正常。诊得脉象沉细。
观其脉症,知为风寒束肺,支饮停结。治宜辛温发散,宣肺化饮。拟小青龙汤加味:
麻黄6g桂枝6g 白芍6g甘草4.5g半夏10g茯苓10g细辛3g五味子3g生姜6片 二剂
药后汗出津津,当晚咳嗽大减,二剂后咳逆全止。患者得陇望蜀,因乳汁不足,要求同治,遂拟六君子汤加味治之。
按:小青龙汤证病机,系外有表寒,内有水饮,致肺失宣降,通调失职。临床以冬春较多见,然炎夏之际恣意饮冷,贪恋空调,或泳池久浴,雨淋露袭,及久服、过服清凉药、消炎药,皆可形成小青龙汤证。
临床有久咳不愈者,虽无恶寒发热之表证,但喉痒即咳,咳痰不爽,日轻夜重,口渴不思饮,或喜热饮,舌苔白滑,脉弦紧者,亦小青龙汤之适应证也,切不可早用寒凉,冰伏其邪。
干姜、细辛、五昧子用量以3~5g为宜。三者不可或缺,曹颖甫视三药为一药,深得仲圣之真谛也。
 
案二:麻杏甘石汤证
李某,28岁。妊娠七月,患风温,发热,咳嗽,鼻衄。
经治疗,热退血止,而咳嗽一直不休。痰黏不爽,咳则牵引胸、胁、腹疼痛,且尿随咳而遗。食欲可,大便干,口干口苦,思饮欲冷。观其舌红苔黄,切得脉象滑数。
咳而遗溺,膀胱咳也。妊子后,血聚于下焦养胎,上焦相应缺血,加之风温高热,耗伤肺阴,肺叶受灼,故燥咳不已;金不制木,木反侮金,胁为肝之分野,故咳引胁痛;肺为水之上源,主周身之气,行宣降之令,与膀胱司气化,通水道,今肺气郁闭,宣降失职,致州都决渎不利,是以遗溺。治宜滋阴清热,宣肺缓肝。拟麻杏甘石汤加味:
麻黄10g杏仁10g石膏30g黄芩10g 白芍10g甘草6g沙参15g百合15g玉竹15g
一剂症减,二剂痊愈。
按:某医谓妊娠后子宫压迫膀胱,故尿频。咳嗽则腹内压力增大。故尿随咳而出,似乎言之有理,然本方未能减轻子宫对膀胱之压力。何以尿频、遗尿俱止?
 
案三:桂枝加厚朴杏子汤证
蒙某,女,25岁,本院护士。产后体虚,腠理不固,伤于风寒,咳嗽不已。住院治疗七天,疗效甚微,求服中药。刻下,咳痰甚多,清稀白沫,倚息不得平卧,恶寒发热、汗出头痛等表证始终未解,口干思饮,舌边尖红赤,脉象浮数无力。
观其脉症。知病在太阳,营卫不和,支饮留肺证也。
今口干思饮,舌边尖红,虽属热象,然口虽干,喜热饮,且痰涎清稀,得冷即咳,显然不可清热。治宜调和营卫,宣肺化饮。拟桂枝加厚朴杏子汤加味:
桂枝10g白芍10g甘草6g杏仁10g厚朴10g细辛6g五味子6g生姜3片红枣5枚二剂
二诊:咳嗽喘促减轻,可平卧。进食及活动则发热汗出,汗后微恶寒,为外邪未净,阳气已虚。守原方并加党参10g,附子6g,二剂。
三诊:咳喘停,痰涎净,恶寒发热止,出汗减少,口渴亦轻,舌尖仍红。此病邪已退,气血未复之故,改用圣愈汤善后。
李映淮老师评语:本案舌边尖红,口干思饮为饮邪化热。 《金匮要略》小青龙加石膏汤,为治表寒兼内饮化热之方,宜斟酌行之。
 
案四:柴胡桂枝汤证
智某,女,32岁,六家庄人,1986年5月5日初诊。外感咳嗽一周,夜问较甚,痰清稀有白沫,时发热,自汗出,微恶风寒,胃纳不振,恶心欲吐,二便正常,口苦,咽微痛,不思饮,不思冷。舌淡红润,苔薄白,脉象弦缓。
脉症分析:发热、汗出、微恶风寒,为太阳病中风桂枝汤证;不欲饮食、恶心呕吐、口苦脉弦,乃少阳病小柴胡汤证。由是观之,病属太阳少阳合病——柴胡桂枝汤证也。然其咽喉疼痛,又时在五月,桂枝辛温,宜与不宜?察其不思饮,不思冷,苔白不黄,知热象不盛,故不属忌也。遂拟柴胡桂枝汤加味治之:
柴胡15g黄芩10g半夏15g党参10g桂枝10g白芍10g杏仁10g桔梗10g生姜10片红枣6枚炙草6g二剂
仅进一剂,咳嗽即止,二剂后胃纳醒,呕恶止,诸症尽失。
 
案五:悬饮咳嗽
郭某,男,33岁,忻县陶瓷厂工人。发热五日,伴胸痛、咳嗽、短气。血沉48mm/h。X线示:胸水至第四肋。
诊断为结核性胸膜炎。住院后用消炎、抗结核、激素等治疗半月。效果不显,要求会诊。患者发热恶寒已罢,惟仍咳嗽,胸痛,痰多清稀,倚息不得卧,纳呆神疲,大便二日一行,小便正常,舌淡红少苔,脉弦滑数。
观其脉症,病属悬饮。今表邪已解,且体壮脉实,当宜峻剂逐之。十枣汤、控涎丹俱为逐饮猛将,而非和平使者。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拟:
控涎丹4.5g,红枣10枚,去核煎汤,晨空腹送服。
二诊:药后呕吐痰涎甚多,并泄泻水样便四次,胁痛、咳嗽减轻,痰仍多,呈白沫状,胃纳增加,口苦,舌淡红少苔,脉弦滑。饮邪已衰其半,拟小柴胡汤以和解化饮:
柴胡15g黄芩9g半夏15g党参10g甘草6g干姜6g细辛6g五味子6g三剂
三诊:胸痛、咳喘减轻,痰由稀变稠,口渴思冷,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略数。作x线检查,胸水消失。此饮邪已净,证从阳化。仍拟小柴胡汤加减:
柴胡15g花粉15g苏子15g党参10g甘草6g石膏30g二剂
按:《金匮·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饮后水流在胁下,咳唾引痛,谓之悬饮。”病悬饮者,若体壮脉实,且无表证,峻剂攻逐应为首选。衰其半后,据阴阳之消长,寒热之变化。予以调理。本案下后,师“温药和之”之教,用干姜、细辛温化,后口渴思饮,证从阳化,改用清热生津法,诸症始得消失。可见药随证变,如影随形,始可奏效。若拘囿成规,岂非舟剑之愚?
 
案六:膀胱咳
李某,28岁,高城村人。产后月余,咳嗽喘促,息短声低,气不能续,难以平卧,小便频数,随咳而遗,颜面胱白,睑颐浮肿,饮食不振,大便干秘,口苦,舌质淡红,脉象虚数。
脉症相参,诊为膀胱咳,属肾阴亏损,肺气虚弱,古人有表在肺、本于肾之说。盖新产之后,肾阴不足,难以纳气归根,故而喘也;肾虚则失约于膀胱,故小便频数,咳而遗尿;虚则子盗母气,致肺失宣降而咳嗽浮肿,不得平卧。遵损者益之,散者收之之旨,拟麦味地黄汤加味:
熟地24g山药12g山萸12g茯苓10g麦冬15g五味子10g桑螵蛸15g苏子10g益智仁10g三剂
二诊:咳嗽气短大减,纳食增,咳嗽遗尿止。嘱令再服三剂。
按:本案新产脉弱。咳嗽遗溺,昭示本在肾而标于肺。
肾为封藏之本,肺司制节之令,二脏虚损,封藏无力,制节不行,故随咳而溲。陈修园治五淋,取上窍通,下窍泄之理,余则封上窍,以闭下窍,咳溺俱愈,理同而法异耳。
咳喘浮肿不得卧,似水饮上泛,细辨非也。本案产后脉象虚数,乃肾虚冲气上逆,故不用小青龙汤、葶苈大枣泻肺汤治饮,而施以补肾纳气法。若为水饮,痰涎必多呈清稀白沫,或呕或利,且应有白腻苔、水滑舌等症象。
《素问·咳论》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膀胱咳状,咳而遗溺。”曾随续维乔先生治一膀胱咳,彼属外感,用麻黄汤加竹叶一剂而愈。并谓余云:“表实证用太阳经药麻黄以宣之、腑药竹叶以导之。”诚经验之谈也。
 
案七:肝咳
李某,女,45岁。咳嗽3年余,一日咳嗽3~7次,每次约3分钟,无痰,咳时两胁及少腹牵引疼痛,剧则呕吐,鼻衄,有似小儿百日咳状,杂治不效。询知饮食一般,大便干秘,二三天一次,眩晕腰困,口苦思冷。舌质淡红少苔,脉象沉弦。
观其脉症,知为肝咳,由肝火犯肺,木反侮金而来,拟四逆散加减:
白芍15g柴胡10g甘草6g桑白皮15g地骨皮15g瓜蒌15g苏子15g青黛3g乌梅15g三剂
二诊:咳嗽次数减少,程度减轻,脉沉弦,左尺弱。脉弦主肝旺,尺弱示肾虚。木反侮金者,乃水不涵木也。当补肾养肝。滋水涵木。若津液上承,肺气自会清肃下降。不治咳而咳自止也。拟六味地黄汤加减:
生地24g山药12g乌梅10g茯苓10g 白芍15g甘草10g苏子15g丹皮10g五剂
三诊:咳大减,日仅一次,时仍呕吐。近偶触右耳门穴,即引发咳嗽,视之不红不肿,惟不可抚按。疑似风热内郁,故而一触即发。拟宣肺散热之麻杏甘石汤试之:
麻黄10g杏仁10g石膏30g甘草3g桑叶10g蝉衣10g桔梗10g芦根10g二剂
四诊:仅服一剂,咳嗽无减反增,一日可达六七次,悉知用药有误,复拟滋肾柔肝法:
沙参15g麦冬15g乌梅15g白芍15g柴胡15g黄芩10g苏子15g甘草10g羚羊粉2g(冲) 三剂
五诊:咳嗽复减,嘱守方续服三剂。
按:《素问·咳论》云:“肝咳之状,咳则两胁下痛,甚则不可以转,转则两胠下满”,“肝咳不已,则胆受之,胆咳之状,咳呕胆汁。”本案属肝咳,初拟清肝之剂业已见效,后宗肝肾同源之理,予以滋肾柔肝,症状得以缓减,是为本病之有效治则。中途惑于触及耳门穴致咳一症,另辟蹊径。误用宣散,致咳嗽增剧,实乃治肝咳之教训也。
《素问·脏气法时论》“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之论,经此一失,体味尤深。至于触及耳门穴便咳(愈后触时仍咳),是何原因,余仍不识。(凌波补识:此是因为耳神经与咳嗽的神经反射有相关联,往往有外耳道的炎症或异常时可导致咳嗽就是此理。另食道下端亦有相关的感受器,故见咳不止咳,中西医同理。余即治疗一例干咳旁人久治不愈,余予制酸药愈之)
 
喘哮
案一:真武汤证
于某,男,62岁。患冠心病两年,服西药治疗,一日三次,从未有断,然胸憋心悸,一直不止。近月余,每至夜则咳嗽哮喘,痰涎清稀如水,倚息不能平卧,胸憋心悸尤甚。白昼则症状减轻。询知腰脊酸困,背畏风寒,时眩晕,手足心微热,口渴欲饮,但不多饮,亦不思冷,纳便尚可,舌尖略红,苔白腻,脉沉缓。
脉症分析,喘息由痰饮而起。患者素体阳虚,不能制水,水饮上逆,致肺气遏逆而咳喘短气,不得平卧。考《金匮要略》痰饮有四,其中“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其形如肿谓之支饮。”饮为阴邪,夜间发作者,阴盛阳虚故也。虽有手足心热、舌尖红、口渴思饮等热象,以其程度不著、故仍需主以温药。拟真武汤治之,惟须注意寒热之变化耳。
附子6g茯苓15g白术15g白芍6g干姜6g细辛6g五味子6g三剂
二诊:咳嗽喘息大减,痰涎几竞消失。已能平卧,仍腰脊酸痛畏冷,改拟金匮肾气丸服之。
 
案二:误用真武汤案
刘某,女,66岁,忻口村人。有痰饮夙疾,每届寒冬,便咳嗽哮喘。今春咳喘水肿,四肢厥冷,余用真武汤加姜、辛、味获愈。至冬,病发如故,卧床已月余矣,咳嗽喘促,倚息不得卧。一身尽肿,目窠如水晶,腹胀甚,小便不利,四肢厥冷,唇舌青紫,边呈齿痕,苔白厚腻,脉沉略数。
西医诊断:肺气肿。肺心病,心功能不全。经强心利尿、抗感染治疗不效。余见水肿肢厥势甚,额面黧黑,色夭不泽,水踞火位,有克无生,知病入膏肓,殊难逆挽。然死里求生,扶危拯困,医之任也。惧招怨尤,坐视待毙,亦非余之秉性。遂拟真武汤加桂枝救之:
附子10g桂枝6g白术15g茯苓30g白芍10g生姜10片一剂
药后症状不减,次日复诊时,见床头放有啃残黄梨,询知口干思冷,痰量少,质稠不畅。至此,方知诊断有误,此非单纯阳虚水气不化,乃阳损及阴,阴阳两虚,水饮内停,复又化热之证也。拟真武汤合生脉饮,药未煎好,痰涌于喉,遂辞世矣。
按:观此案,姑且不论病入膏肓,为和缓不医之证。
就其症状分析,究系何证?从水肿、小便不利、四肢厥冷看,为阳虚水气不化。然阳虚水饮不化,应口不干,或口干不思饮,更不思冷,咳唾之痰涎应清冷稀沫,而非痰质黏稠。综合全症辨识,应属阳微阴竭,水饮内盛,兼有化热之证。口干思冷,痰稠不畅,此二症状,只要详细询问,不难得知,所憾者,余只看到阳虚水气不化一面,便复蹈故辙。设初诊时便阴阳双补,利水逐垢,或许尚可挽救。
鼓瑟不可胶柱,索骥岂能按图!教训之深,故而志之。
李映淮老师评语:从症状、年龄、病史看,确属危重之证,终将不治。究其死因:一、正衰邪盛,救治无效;二、诊断有误;三、用药欠妥,或药力不足,杯水车薪,缓不济急。
逐年冬季发病,病情无疑一年更比一年重,前者用真武汤病情好转,此次又水肿肢厥,仍为阳虚水饮不化。而脉数、痰稠思冷则为饮邪化热。痰稠思冷,询之即知,竟然疏忽,教训也。真武汤为治阳虚水饮不化之方,并非补剂,虚弱之体,应加人参,或合生脉饮为宜。
 
案三:枳实薤白桂枝汤证
王某,女,19岁,1973年6月10日初诊。去春某日,午后剧烈劳作于稻田,归家便喘息短气,胸脘胀满,每呼吸五六息,必抬肩张口一深呼吸,自觉呼吸二气欲断。阴天或傍晚少腹胀满,喘息尤甚。常自汗出,胃纳一般,二便尚可,月经正常。舌淡红润无苔,六脉微弱似无。
此哮喘证也,据脉症分析,似属大气下陷所致,拟升陷汤加味:
黄芪15g白术10g知母10g升麻3g柴胡6g桔梗10g桂枝3g二剂
二诊:哮喘不减。时值阴天,喘息较前尤甚,自觉气不归根。又询知腰脊酸困,体倦乏力,脉象微弱,改从肾不纳气着手。拟:
山药15g芡实15g龙牡各15g党参15g白芍15g五味子6g沉香3g(冲) 三剂
三诊:症不见轻。仍喘息抬肩,声高息涌,胸胀气粗,气憋不能成寐,稍用力即呼吸停顿,饭后喘息尤剧,且胸痛彻背,心下拒压。至此,方悟为脉所惑,此乃《金匮要略》所谓之胸痹证也。胸痹一证,为胸阳不振,阴寒所乘,弥漫胸膈,致气机阻滞,升降失调,故而喘息短气,胸痛彻背。治宜宣阳通痹,化气行滞。拟枳实薤白桂枝汤加味:
枳实10g薤白10g桂枝6g瓜蒌15g半夏10g苍术10g厚朴10g二剂
四诊:喘息短气大减,胸背疼痛亦轻,感觉舒畅轻松,如释重负。仍自汗畏冷,不能多食,多食则胸脘胀满。腹诊心下仍觉不舒,脉反较前有力。汗出恶寒者,阳虚之症也。原方加附子4.5g,三剂。
五诊:症状基本消失,原方续服三剂而愈。
按:饱食后劳作于稻田,湿邪侵袭,阻滞于胸膈,致喘息胸满,心痛彻背;湿为阴邪,蒙蔽胸阳,故阴天、午后喘息较甚;阴盛则阳虚,故见冷汗如露。治宜宣阳展阳为主,理气行滞佐之,有如拨云驱雾,天空自得晴朗。故用附子、桂枝、薤白之属宣阳通痹,枳、朴、半夏行气化滞。
因六脉微弱,视为虚喘,或大气下陷,或肾不纳气。
两次补益不效,更证证实而非虚。本案杂治一年不效者,想必皆因脉微之故也。《灵枢·海论》云:“气海有余者,气满胸中。愧息面赤;气海不足,则气少不足以言。”今患者胸满气粗,声高息涌,气长而有余,而非声低息微;且虚喘者喜温喜按,得食可减,而非拒压、食后更甚,故而舍脉从症。
 
案四:参附汤证
闫某,男,68岁,形体清癯,逢冬咳嗽哮喘,已十余年矣。1970年北京阜外医院医疗队下乡巡诊,诊断为慢性支气管炎、支气管哮喘、肺气肿、肺心病。经治疗,症状得缓。近因感冒,喘息复重,其子邀余出诊。患者面色暗淡。病骨支立,枯瘠可畏,喘息抬肩,呼长吸短,喉中痰声辘辘,颈部青筋怒胀,既不得平卧,亦难以端坐,双手扶席,状若犬蹲,以口呼吸,不能言语,做手势示意,惟恐气断不续。四肢厥冷,头汗津津,三日水谷少入。舌淡白。滑嫩无苔,脉沉细微,若有若无。
观其脉症,此五脏皆虚、阴阳俱衰之候也。真阳衰于下,浊阴泛于上,阳脱危象已显,急宜回阳固脱,以安固未绝之阳。驷追已失之阴。拟参附汤加味:
人参10g附子10g山萸10g五味子10g
嘱令频频饮用,一昼夜连进二剂。渐渐汗收肢温,喘息减缓。拟肾气丸改汤合四君子汤,久服缓图。
按:阴盛阳虚,逼阳上脱,若不急于回阳救逆,百死无一生。故用参、附回阳益气,加山萸、五味子,固脱救阴。本证虽日阴盛阳虚。实则阴阳两虚,尤以阳虚为甚,故须阴阳双补。张锡纯先生云:“山萸对阴阳气血将脱者皆可敛之。为第一救脱药。”其性温味酸,既可固涩,又不碍回阳。然虚损至此,已步膏肓,回天实难。时过月余,闻其喘息复发,遂绝人间烟火。
 
案五:礞石滚痰丸证
吴某,女,18岁。13岁患哮喘,吸入冷空气便喉痒发病。病轻时尚可上学,剧烈时喘息抬肩,胸满目胀,口唇青紫,讲话殊难,呼吸达33次/分,心率136次/分,曾多次拨打120求救。
望其形寒畏冷,虽未至冬,已着棉袄毛衣。舌质淡红苔薄白。闻得语声洪大,喘音响亮。询知不咳嗽,痰不多,咳出甚难。虽注意保暖,常戴口罩,躲避异昧,远离海鲜,然每年仍多次发作。口不苦,不思饮,不敢食水果,二便正常。阅其病历,所服汤药为小青龙汤、生脉汤,丸药有冬虫夏草、人参、蛤蚧、甲鱼等成分。诊其腹,无所苦,切其脉,沉滑数。
观其脉症,一真一假,孰真孰假?剖析以辨。从吸冷犯病,厚衣严裹犹仍畏寒,不思饮,不敢食冷观之,似为阳虚寒盛。然脉象滑数而非沉迟细缓,且胃纳甚佳,由是辨之,症为假,脉属真,焉有阳虚寒盛而消谷易饥?显系痰热为患也。且久用辛温、甘温不效,更证其非寒也。遂改弦易辙,一反其道,拟王硅之礞石滚痰丸,一次6g,一日2次。
二诊:药后当晚,哮喘即停。连服五日,自觉轻劲多力。篮球场上,雀跃甚欢。痰热已去,改小柴胡汤和之:
柴胡12g黄芩10g半夏12g党参10g甘草6g红枣10枚茯苓15g五剂
三诊:哮喘未发,体无不适,惟咽干思饮,为防复发,嘱服麦味地黄丸三月。后闻病愈,当年考入厦门大学,至今健康无恙。
按:《证治汇补》谓哮喘之因“内有壅塞之气,外有非时之感,膈有胶固之痰,三者相合,闭阻气道,搏击有声,发为哮病。”其为病,多反复发作,甚者缠附终身,故有“名医不治喘”之说。其治法,先哲有“其标在肺,其本在肾”, “发时治肺,平时治肾”之论。本案原亦遵此法规,奈何囿于症状,而忽略脉象,将热作寒,以致痰热不得清化。 “能合色脉。可以万全。”故为医者岂可不重乎脉!
 
喷嚏
阳虚喷嚏案
杜某,女,38岁,木芝村人,1994年4月13日初诊。每日早晨6点15分左右,喷嚏狂作,涕泪滂沱,鼻塞不通,至8点餐后自止。已历三年。自谓感冒,服多种感冒药不效。
喷嚏,系人体排除鼻内异物之本能反射,为肺气开启,御外之正常现象。偶尔几声,周身清爽舒泰,然如此之喷嚏,虽非大病,亦甚感苦恼,当属怪病之列。经诊之,有腰脊酸痛,口干咽干,思饮思冷,经行先期,量少质黏,舌红少苔,脉象细数等一派肾阴虚损症状。盖肾阴虚,肺阴亦虚,子盗母气使然。虚则不能纳气归根,致肺气上逆而喷嚏不止。原非感冒,故非感冒药所能愈也。治宜滋阴补肾,润肺敛金。拟六味地黄汤加减:
生地24g山药12g山萸12g丹皮10g沙参15g百合30g白芍15g当归10g石膏30g三剂
二诊:喷嚏明显减少,鼻塞、多涕亦随之减轻。知已中鹄,原方续进三剂。喷嚏遂止。
 
咽痛
案一:麻杏甘石汤证
司机辛某,男,40岁,病咽痛发热,耳鼻喉科谓扁桃体发炎化脓,注射青霉素五日,又服牛黄解毒丸,不效,遂来门诊。诊其脉,滑数有力,热盛之候也。询知由外感而起,至今仍发热,微恶寒,头痛骨楚,口渴思饮。视其舌淡红。苔薄黄,扁桃体焮红肿大,双侧皆有米粒大小之脓点。
观其脉症,此寒邪袭肺,肺热为表寒所束,所谓寒包火是也。治宜解表祛邪,切不可忽视表证而专事清热。
《孙子兵法》云:“不攘其外,何以治内。”病于此时,苦寒之品当属所忌。拟麻杏甘石汤加味:
麻黄7.5g杏仁10g石膏15g甘草6g银花15g薄荷6g二剂
药后当晚,热退痛止。二剂尽,竟可驶车南北矣。
按:外邪在表,宜因势利导,宣散其邪,据风寒、风热之不同性状,择辛温、辛凉剂散之。用药宜轻,徐之才所谓“轻可去实”是也。此时若舍表求里,投用苦寒之品,往往冰伏其邪,延长病程或变生它证,不可不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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