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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九针十二原》

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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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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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黄帝问于歧伯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税,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余欲毋使被毒药,无用砭石,欲以微针,通其经脉,调其血气,营其逆顺,出入之会,令可传于后世,必明为之法,令终而不灭,久而不绝,易用难忘,为之经纪,异其章,别其表里,为之终始,令各有形,先立针经,愿闻其情。

注释:
此一节看似平淡而泛泛,其实已经深刻地概括出针刺治病的基本原理,那就是“通其经脉,调其血气”。换言之,在《黄帝内经》(以下简称《内经》)的作者看来,凡人体一切疾病都是经脉不通,血气不调所致,也正因为病机如此,所以才可以用“微针”治疗疾病。“微针”是金属针具(亦即本篇所谓“九针”)的统称。“微”的本意是精微、小巧,此乃相对于“砭石”而言。因为“九针”都是金属打制而成,和粗陋笨重的石质针具相比,自然精微小巧了许多,故谓之“微针”。砭石是上古先民的医疗器具,尽管砭石是从石器工具的不断革新中演化出来,但是仍然相当粗陋,充其量只是用于刺切肌肤脓疡等简单外科疾病,至中古时期发明了金属针具,而金属针具可以刺入正常的肌肤之内,起到“通经脉,调血气”的作用,进而调整改善内部脏腑的生理功能,从而向复杂的内科疾病发起挑战,故金属针具的发明不但在医学史上是一重要的里程碑,而且在当时也属于医疗技术方面的一个巨大进步。《灵枢经》的作者之所以把“九针”作为第一篇的标题,就是为了刻意地强调金属针具的出现对于当时的医学领域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客观上迫切需要建立一套关于针刺治病的理论,以指导人们正确地认识复杂的内科疾病以及正确地使用这些金属针具,这就是《内经》(即流传于后世的《灵樞》与《素问》)的由来,其中《素问》主要讲如何正确地认识疾病,《灵枢》则主要讲如何使用针刺的方法治疗疾病,此所以《灵枢》在当时又名为《针经》。

“为之经纪”是说编撰的这部著作要达到比较高的学术水平,以成为医学领域之经典教科书。

“异”,分别主次;“章”,章节;“别”,分别顺序;“表里”,表象与本质,代指总纲和子目。“异其章,别其表里”,是说《灵枢》这部大型论著必须按照纲目主次顺序,分章节叙述。

“为之终始”是说《灵枢》这部书有始有终,是一套完整系统的理论。

“令各有形”是说《灵枢》这部书所讲述的每一条治疗法则,都紧密联系临床实际,言之凿凿,论有实指,绝非华而不实哗众取宠之空谈妄说也。

《内经》作者正当医学史中的上古与中古的交替时期(从“无用砭石,欲以微针”句足可以认定,砭石时代刚刚过去,微针时代刚刚到来),所以历史地承担起创立“针经”的重任。然而从历史验证的实际效果来看,这也正是包括中草药治疗在内的所有中医理论的源头,所以,深入细致地研究《内经》,以揭示其中蕴涵的奥秘,对于探寻中医理论的来龙去脉、把握中医理论的本质,是非常必要的,也是唯一的途径。

这一小节主要讲著书的目的以及著述原则,实即相当于《灵枢》这部书的概论。
 
原文:
歧伯答曰:臣请推而次之,令有纲纪,始于一,终于九焉。

注释:
“纲纪”即总纲和子目的意思。

“始于一,终于九”最早出自古人的自然崇拜与数字崇拜的结合,例如一天、二地、三人、四时、五音、六律、七星、八风、九野之类,后来又演化为圆满的、系统的、完整的、有始有终的意思。此乃谓《九针十二原第一》至《终始第九》这头九篇文章是全书的总纲,后面的72篇则统统是子目,共同构成了一整套系统的理论。因此,按照《内经》作者的本意,本篇作为第一篇,实乃《内经》全书的总纲领,最为紧要,可称关键的关键(所以作者又专门编撰了一篇《小针解》,为本篇文字作详尽的说明,这在《内经》是绝无仅有的例外)。后世有很多专家学者竭尽毕生精力以研究《内经》,然而穷经皓首,一无所获,原因就在于不晓得“纲纪”之分,或者把本篇当成了浪漫迂阔之文,粗粗一略而过,于是无从把握《内经》的关键要领。
 
原文:
请言其道:小针之要,易陈而难入。


注释:
“小针”与“微针”有所不同。“微针”是全部金属针具的统称,九针都可以称微针(是相对于砭石而言),而“小针”则是特指九针中较为细小者。我们看“九针”中本有“大针”、“长针”之名,可知此所谓“小针”绝非囊括九针之意。实际上,在《内经》作者,真正具有通经脉、调血气作用的只是九针中的毫针与锋针,而毫针最纤细,锋针最短小,属于型号偏小者,故称“小针”,而又粗又长的针只是在特殊疾病的治疗时偶尔一用,因此,所谓“小针之要”,也就是我们经常使用的、具有通经脉调血气的作用、用来治疗内科疾病的要领。

“易陈而难入”,乃谓说起来容易,真正的理解却相当困难。“入”是被别人理解并接受的意思。所谓“易陈而难入”,有点自我显摆的意思,是说自己的这一套学问玄妙高深,一般二般的人难以理解,更无法接受。作者的本意是希望籍此调动起读者的好奇心,然后才能仔细地阅读、认真地领会。
 
原文:
粗守形,上守神。

注释:
形与神是古代思想界一对重要的理论范畴。因为形神观涉及到生命观及宇宙观,所以古代的思想家、哲学家和医学家都对形神关系极为重视。在西汉早期(汉高至文、景时期,也就是医学史中的上古与中古的交替时期,即《内经》理论的酝酿和创作时期),由于当时国家政治形势的需要,道家(当时亦称“黄老道”,该学派推崇黄帝和老子,所以今日又称之为“黄老学派”)受到了最高统治集团的青睐和眷顾,因此占据着学术界的主导地位。然而道家的宇宙观和形神观比较倾向于唯物主义,如司马谈《论六家要旨》:“道家……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是说道家把“神”当作生命的原始质点和生命的本质来看待,“形”则只是“神”所赖以依托的器具。《内经》作者在学术上本属黄老学派(所以他们才会把自己的著作托名为《黄帝内经》),自然亦持此种形神观,不过作为医学专家,其关于形与神的研究愈加深刻,认识亦愈加具体了。

在《内经》作者看来,“形”指躯体形骸,自不待言;“神”则既是发生生命的原始质点,又是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

现代医学把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归之于大脑,而在《内经》中,则笼统地把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归之于“血气”。如《八正神明论》:“血气者,人之神。”《营卫生会》:“营卫者精气也,血者神气也。”是皆表明精神活动的基础是血气,而血气具有实实在在的物质性。

然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内经》中,作为精神活动物质基础的“血气”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血气。比如通常所说的血,因其有色泽、黏度、比重等显著物理特征,因此应该属于“形”的范畴而不能称之为“神”。实际上,《内经》作者作为精神活动物质基础的血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所以《内经》作者又常称之为“神气”。因此,为与通常意义的血气相区别,以避免发生概念上的混淆,我在下面的叙述中把古人具有“神气”意义的血气命名为“原始血气”。提出“原始血气”这个新概念还有以下的意义:表明正常的血气并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后天生成的,因此生理过程当中必然有一个持续不断地发生血气的机制。另外,在后面的章节中,读者将看到,“神气”其实是发源于脑髓的,因此,关于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古代的神气学说与现代的大脑学说并没有实质性的矛盾,而许多的后世医学家并不知道这一点。此且按下不提。

尽管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神气”却无处不在。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人体的肌肤表层,都充斥着“神气”,这也就是任意触摸肌肤上一点,便立刻产生知觉的原因,而意识丧失(古人称“失神”),就在于无论怎么触按,也没有知觉了。这样一来,《内经》作者就圆满解决了形与神之间似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使二者通过原始血气这一中介统一起来。在古人,原始血气不仅是正常血气的发生之原,而且其本身就是“神气”。因此,《内经》的“神气”概念既符合古代人类对“神”的全部特征的认识,即无所不在、无所不统、无迹无踪、神秘莫测;同时亦使神秘色彩非常浓厚的“神”完完全全落实在唯物主义基础之上。

所谓“粗守形,上守神”,就是说粗工不懂得上述形神观,只有上工懂得。那么表现在临床实践方面,就是粗工只能理解皮肉筋骨脏腑器官等形骸概念,所以他们只知道在病痛的形体上实施治疗(其实这就是最古老、最简单的砭石治疗法,遗憾的是如今大多数的针灸师仍然采取这种最原始的治疗方法:哪个部位发生病痛,即在哪个部位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针);而上工则注重在病人的形体之上寻察“神气”的异常,即原始血气的病变。
 
原文:
神乎神,客在门。


注释:
前一个“神”是形容词。“神乎神”是说神气在人体无处不在,它随时为我们提供各种精确的感觉信息,却又看不见、摸不着,既不知道它们如何传递,也不知道到底传递到了哪里,还真有点儿神乎其神。现代医学所谓的“神经”这个概念,其实也是从感觉系统的“神乎神”当中引申出来的。

“客”在这里是外部侵入者的意思。依照古代通行的病因学理论,所有外界致病因素(客),都要通过皮肤侵入人体。也就是说,古人通过揣测和推理,就已经明确地意识到,在人体的皮肤表层存在着许许多多贯穿肌肤内外的通道,这些通道都相当微小,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肯定存在,否则外邪又怎能侵入到肌体内部而致人发病呢。

这些通道当然不是特意为外邪入侵所预备的,而是自身的神气出没于肌体内外的固有通道。没有这些通道,神气便无从出没于形体内外,于是形与神的联系与转化便隔绝、中断,生命也就终止了,故这些通道的存在与畅通对于维持生命过程是极为重要的。这些通道就是《内经》中常说的“气穴”或“腧穴”,这里的“气”即神气,“穴”即通道,“腧”即输送、转输之意。这些称谓都是从生理学角度对神气而言的,然而外邪侵犯人体亦要经由同一通道,而不可能开辟新的通道,那么,从病理学角度看,再称“气穴”、“腧穴”就有不妥。“客在门”就是换了一种表达方法:门打开了,不管好人、坏人都可以进进出出。其实他的本意是说神气与邪气共同使用这些通道。

由生理状态的只供神气出入到病理状态下要让神气与邪气共同通过,这个通道就显得相对狭窄了,势必会出现壅堵,于是神气在形体内外的出没过程就受到了阻碍,于是,“神”的病变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原文:
未睹其疾,恶知其原。

注释:
一旦腧穴通道由壅堵发展到阻塞,相应的皮肤表面势必会发生异常表现,即出现血气郁积的现象,在古人,此种病理现象即谓之“血络”,或者“血脉”。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神气本来就是原始血气,而原始血气毕竟也是血气,它与通常意义的血气在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种东西,所以才可以相互转化,只是由于原始血气过于微细渺小,肉眼看不到它,才用“神气”这一称谓来区别表示。然而由于腧穴通道的狭窄与阻塞,使得原始血气的流通不畅,势必会滞留于皮肤表层且逐步积累,待其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便看得见、摸得着了,这就是血络(相当于现代医学中的毛细血管扩张征)的形成过程。

“疾”是小毛病的意思。微细的血络似乎是很小的小毛病,甚至在大多数人看来根本算不得毛病,因此无论患者本人还是粗浅的医生,都不会引起重视,所谓“未睹其疾,恶知其原”,就是说粗工不知道诊察血络,所以也不可能寻找到致病之原。其言外之意则是,上工必须首先要诊察患者的周身皮肤,看到哪里有血络,便表明那里的腧穴通道一定发生了阻塞,那里一定曾经或正在遭受外邪的侵袭,所以那里便一定是最初的致病之原。
 
原文:
刺之微,在速迟。

注释:
原始血气的滞留累积到了凭肉眼发现血络(毛细血管扩张)的程度,它就不再属于生理意义上的血气了,而是堕落成为一种新的致病因子。这是因为神气与外邪在腧穴通道中本来是公平竞争的,通道的狭窄与阻塞在拦阻神气出没的同时也拦阻了同等数量外邪的入侵,故形成血络的物质并不纯粹由血气成分所构成,而是原始血气与邪气的混合物,故血络的存在对于人体健康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所以《内经》作者又称其为“恶血”。依《内经》作者的意见,就是要把它们用针刺方法释放排挤出来。在具体操作手法上,要做到快速刺入拔出(其实就是现代所谓的“点刺”),缓缓闭合针孔或迟迟不去闭合,目的就是尽量把“恶血”排泄干净。这就叫做“刺之微,在速迟”。

直到今天,西方的现代医学也仅仅是认识到了毛细血管扩张征的客观存在,却无法解释这种现象的由来,也没有认识到毛细血管扩张对人体健康潜在的危害,当然也没有发明出有效消除毛细血管扩张的办法,这是它不如古代中医理论的地方。
 
原文:
粗守关,上守机。


注释:
古人原本称**为机关,因为这是人类最早制造的具有开关装置的木制机械,故称机关。发弩之关键在于一个小小的弩牙,在古人即谓之“机”(今日枪械之称“扳机”者即由此而来),那么,整个弩身便谓之“关”。《内经》作者在此用“机”与“关”来作比喻,以进一步说明“粗守形,上守神”的区别正在于是否能够准确把握住事物的关键,指导人们要从看似微不足道然而却最为关键的地方下手治疗。血络虽然其貌不扬,通常也不会给病人造成直接的病痛,但出现血络说明病邪已经进入到皮肤,而邪在皮肤又是一切疾病的肇端,所以从治疗学角度来讲,发现血络并及时地予以刺泄,就是治疗一切疾病的关键。而粗工并不知道神气的存在,故只能把关注的重点放在整个的肢体躯干方面。这就叫“粗守关,上守机。”
 
原文:
机之动,不离其空,空中之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

注释:
扳机嵌在弩身下方的一个小孔中,它的操控机制非常微妙,看起来恬静无为,好象是纹丝不动,但是正由于扳机的轻微抠动,才能使**发射出高速运动的弹丸,弹丸的速度之快,对面的人抓不住它,后面的人更追不上它。“空”通“孔”。
 
原文:
知机之道者,不可挂以发,不知机道,扣之不发。

注释:
“挂”通“絓”,本意是丝结。织帛时遇到丝结就麻烦了,引申为耽误。“不可挂以发”是说射猎时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及时抠动扳机,不可迟误,否则的话,一旦错过了发射时机,便追悔莫及。“不知机道”,是说根本不知道操控扳机的奥妙,当然也就不知道抠动扳机。“扣”乃“捉”误。捉,纂握也。“捉之不发”就是说这个猎手紧紧地纂住**,却不知道发射。此乃形容劣等的猎手根本不懂得如何操纵**,则即便有猎物明摆在眼前也不知道及时发射,结果白白耽误大好时机,必然是一无所获。
 
原文:
知其往来,要与之期,粗之暗乎,妙哉工独有之。


注释:
说了一通发弩射猎之道,只是为了说明,在发现血络时要抓住时机进行治疗。这是由于绝大多数人在血络产生之初并不会出现明显的不适,所以也想不到去看医生,然而血络的形成标志着邪气已经侵入了肌体,邪在皮肤是侵袭人体的第一步,尽管你还没有明显不适,但如果没能及时排除,下一步邪气必将会深入到肌体内部,导致疾病的发生,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另外,血络的产生和存在是个动态过程,气穴虽然有些狭窄阻涩,但还不至于完全堵塞,故肌表的血络(其实也就是古人所谓的“络脉”)与深层的经脉并没有失去固有的联系,随着内外环境的变化,一旦表浅的病邪深入到肌体内部,便错过了本来在体表可以轻易排除病邪的时机,因为此时体表的血络已经消失了,就好象到手的猎物也会由于发射不及时而跑掉一样。《离合真邪论》:“夫邪去络入于经也,舍于血脉(这个血脉其实是血络的意思)之中,其寒温未相得,如波涌之起也,时来时去,故不常在。”正因为它“时来时去”,所以尤要抓住时机,不可错过,这就叫“知其往来,要与之期”。一个精明的猎手总要在猎物出现且位置最佳时抠动扳机,既不能提前,亦不可迟误,而粗浅之人当然是不晓得这些的。
 
原文:
往者为逆,来者为顺。


注释:
从生理角度看,神气在形体内外不停顿地出入周流,其出即谓之“来”,其入即谓之“往”。“来者为顺”,是指正常状态,如果神气不能源源不断地发生出来,必将越来越少,那就非正常了。“往者为逆”,是从病理角度言,因为这一过程也将携带外邪共同进入体内,导致疾病发生。
 
原文:
明知逆顺,正行无问。


注释:
那么,作为一个精明的上工,就要积极地克制“逆”的过程而扶助“顺”的过程。此所谓“逆”,是指外邪已经侵入了皮肤,也就是在病人身上发现了血络,那么为了防止邪气继续深入,就需用使用针刺的泻法;此所谓“顺”,是指由于神气发生量的减少,在病人身上没有出现血络,那么为了促使神气的发生,就需用使用针刺的补法。由于这两种情况的发生机理截然相反,所以具体的治疗方法也就绝然不同,并且这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存在丝毫的疑惑。故云“明知逆顺,正行无问。”
 
原文:
逆而夺之,恶得无虚,追而济之,恶得无实,迎之随之,以意和之,针道毕矣。


注释:
这是在刺泻络脉的理论基础上再引申出刺补经脉的理论。

“逆”即“迎”,是迎面对立的意思。既然神气出外为来、入内为往,那么如果发现血络,可知其原始血气来多去少,其病机属实,那么,在治疗上应该直截了当地刺泄那些由于原始血气的蓄积所产生于皮肤表层的血络,也就是“刺络脉”,是谓“迎而夺之”。然而,假若某人有明显的病症,却没有发现血络,则证明其原始血气来少去多,那么其病机属虚,在治疗上就应该追随着原始血气的去向而深入地针刺经脉了,也就是穿越皮肤表层,直接刺入肌体的深部,是谓“追而济之”。同一种类的疾病,将迎之,抑随之,或刺经脉,或刺络脉,全在医生仔细地观察和搜寻,才能制定出正确的治疗方法。这也就是开篇所说“通其经脉,调其血气,营其逆顺,出入之会”的全部意义。

“针道毕矣”是说只有“夺之”、“济之”(即泻与补,也就是刺络与刺经)这两种治疗方法。对于原始血气来说,它的病理机制是:要么在有外邪入侵时产生血络,这种情况谓之“血实”;要么因其自身发生量的减少导致整个机体功能的减弱,而此时一定不会产生血络,这种情况即谓之“气虚”。并无第三种情况。《阴阳应象大论》:“定其血气,各守其乡,血实宜决之,气虚宜掣引之。”所谓“决之”,就是在皮肤表层浅刺其血络使之出血;所谓“掣引之”,就是深刺于经脉以获取或酸或麻或胀的针感。正确的治疗法则一定要建立在对病理机制完整理解的基础之上,故对于血气虚实而言,全部的针刺治疗实际上只有这两种方法。
 
原文:
凡用针者,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邪胜则虚之。


注释:
基于上述,凡不见血络即谓之“虚”(又称“气虚”),用追济法补之使实,即深刺经脉获取针感。凡见血络即谓之“满”,然而血络的存在即表示原始血气的流通过程发生了淤滞,所以又谓之“宛陈”,另外原始血气的淤滞实乃外邪侵入的结果,这种情况又谓之“邪胜”,因此,“满”、“宛陈”与“邪胜”三者本来就是指同一件事情,其实就是“血实”证,故需用泻法,也就是浅刺络脉出血。所谓“除之”、“虚之”、“泄之”,也都是同义词。这是根据病理机制的不同必然推出的针刺两大原则。
 
原文:
大要曰: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


注释:
这是指示具体操作手法:追济为补,补的意义在于补气,故刺经的具体手法应该是徐出针而疾按针孔,以防止气的散失;迎夺为泻,泻的意义在于泻血,故刺络的具体手法应该是疾出针而徐按针孔,以尽可能地把恶血散尽。这就叫做“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

又及,补泻所使用的针具亦有不同,《八正神明论》:“泻必用方,补必用圆”,“方”谓有棱有角,即指锋针之类(其形式类似于今之三棱针);“圆”谓圆润光滑,即指毫针之类。补泻使用不同针具的目的与疾徐手法相辅相成:锋针可以尽量开大针孔,以利于出尽邪气恶血;毫针则利于深入到肌肤内部,使皮肤及皮下组织尽可能减少创伤,并且还有利于针孔尽快闭合。
 
原文:
言实与虚,若有若无;察后与先,若存若亡;为虚与实,若得若失。

注释:
有血络谓之实,无血络谓之虚。血络有形成与消失的过程,根据血络的存亡变化,可以体察先实后虚抑先虚后实的病理变化。按照上述方法补虚泻实,可以使虚者得补,实者得泻。“若”是似乎仿佛而不确定的意思。这是因为,所谓的虚实,所谓的补泻,以及实施针刺补泻以后所产生的所谓的良好效果,只是针对血络而言,然而血络在大多数患者看来又是无关痛痒、无足轻重的小毛病,甚至根本算不得什么毛病,所以,就现实的功利的角度看,仔细地搜寻并针刺血络这种治疗方法,对一般的患者而言,未必都能够充分地理解,同时也未必有切实的感受,故谓之“言实与虚,若有若无;察后与先,若存若亡;为虚与实,若得若失。”因此,这就需要医生做耐心细致的解释工作,把血络对于健康的潜在危害性给患者说清楚,才能取得患者的密切配合。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意思:对于血络,务必全部歼灭,坚决不能放过。
 
原文:
虚实之要,九针最妙,补泻之时,以针为之。

注释:
能够正确而熟练地使用“九针”,是一个医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尽管对一般医生而言,只要会使用两种针法(比如用锋针泻,用毫针补)就足够了,但理论上总是要求越全面越好,所以提出“九针最妙”,是包揽全部医疗技术的意思。
 
原文:
泻曰迎之,迎之者,必持内之,放而出之,排阳得针,邪气得泄,如蚊蝱止,去如弦绝,令左属右,其气故止,必无留血,急取诛之。补曰随之,随之者,意若妄之,若行若按,如留如还,按而引针,是谓内温,血不得散,气不得出,外门已闭,中气乃实。


注释:
此节原有错简,今予厘正,以使文义相顺。古书由于长期存放,或者反复翻阅导致系绳磨损,出现错简和脱简本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必须对《内经》有了全面、透彻的了解,才能辨认出错简或者脱简的地方。

“泻”即用锋针刺皮肤血络出血。血络是邪气蓄积的产物,故务必“排”、“泄”、“诛”之,以达到“必无留血”之目的。

然而刺血络之法在古代又称为“缪刺”(就是未雨绸缪的意思),《缪刺论》:“今邪客于皮毛,入舍于孙络,留而不去,闭塞不通,不得入于经,流溢于大络,而生奇病,夫邪客大络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与经相干,而布于四末,其气无常处,不入于经腧,命曰缪刺。”这里所谓的“左注右,右注左”,是《内经》作者在医疗实践中得出的经验之谈,是说血络往往在肢体两侧呈对称性分布。也就是说,如果身体左侧某部位出现血络,则右侧相应部位也将会出现,反之亦然。这是一条生理病理规律,在治疗之前务须了解,在治疗之中务须遵守。则此节所谓“令左属右”就是说在发现某侧肢体血络并进行了刺泄之后,还要在对侧肢体的相应部位查找,并且一并“诛之”。如果不知道血络有“左注右、右注左”这一规律,只是单独对某一侧肢体实施治疗而置对侧于不顾,就等于白费功夫,起不到彻底治愈的作用,因为血络会很快从对侧“回注”过来而重新出现。故只有“令左属右”,才能“其气故止”(彻底遏止住邪气的孳生蔓延)。“令”是使令,“属”是联系,不是归属。“令左属右”是说务必把左右两侧肢体联系起来看待,意即不要孤立地看待某一血络。

“如蚊蝱止”是说刺入的深度如同蚊蝱叮咬皮肉一样,即很表浅的意思,这是对用锋针点刺皮肤血络的必然要求。

所谓“补”,是在没有发现血络时用毫针针刺经脉的方法。针刺补泻的最大区别在于:一方面,泻法一定要浅刺皮肤表层的络脉,补法则一定要深刺于肌肤之内的经脉;另一方面,泻法一定要精确地刺中那些非常细小的血络,而补法则没有精确度的要求(实际上,也不存在精确地针刺腧穴的可能,因为腧穴的位置本来就是大概其设定的)。故补法的操作就显得比较随便,针刺时只要取一大概位置即可(意若妄之);先压按一下再行针刺(若行若按);刺入肌肤之后亦可稍作停留(如留如还);出针时则须迅速按闭针孔(按而引针)。这种方法又叫做“内温”,为其既能充实内部的血气,又使血气不致于通过针孔而散逸。“若”仍然是似乎仿佛而不确定的意思。
 
原文:
持针之道,坚者为宝,正指直刺,无针左右,神在秋毫,属意病者,审视血脉者,刺之无殆。

注释:
此节又是针对刺泄血络而言。“坚”,坚硬。“坚者为宝”是说用于刺泻血络的针(即锋针)务必要选钢性好的材料制作方为上品,否则锐利程度不够,就不能快速地刺破皮肤表层的血络,徒增患者痛苦,还达不到放血的目的。另外,持针一定要既“正”且“直”,不能够刺偏,总之是要准确刺中血络才行。这就要求医生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患者的皮肤毫毛之间,审视其间有血络(又有称“血脉”者),则刺之无殆。“属”通“瞩”,“瞩意”即精神集中、仔细观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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